一場高水平的乒乓“對抗賽”可以隨時開打。
在乒乓球桌的一角，一臺外形酷似工業機器人的發球機器人，正在做著發球前的最后準備。基于用戶選擇的訓練模式，系統程序里的路徑規劃模塊正在轉換關節角度，力矩控制模塊也在調整球拍傾角至15°，準備模擬運動員馬龍經典發球的拋物線軌跡。
第一財經記者在模擬的比賽現場看到，隨著具身智能大模型的發展，傳統的發球機器人正在變得“更像教練”。和上一代的發球機器人不同，它不僅會“打”，更試圖像“教練”那樣思考與反饋。一位研發者告訴記者，自己正在試圖把這款產品打造成配備“體育界ChatGPT”的具身智能產品，讓使用者在訓練中的感受如同接受“AI劉國梁”的專業指導一樣。
不過，第一財經記者采訪AI硬件工程師、俱樂部教練等人后了解到，從“懂球”到“懂人”，企業想要真正培養出一個AI教練，仍然需要面對一個長期的市場拉鋸，通過技術降低使用門檻、提供智能化的配套服務擴大客群邊界，都是企業想要跑通教練型發球機器人商業閉環的關鍵課題。
比真人陪練便宜一半
“我們俱樂部從去年開始購入了一臺發球機器人，現在已經開課售賣了。”上海市長寧區一家乒乓球俱樂部的教練Andy向第一財經記者透露，和發球機對打的價格比真人教練要便宜近一半。“真人陪練一小時價格在150元左右，發球機的使用價格則在一小時80元左右。”
但Andy表示，自己只會推薦有基礎經驗的學員使用發球機訓練，如果是零基礎的學員，他還是建議學員跟真人教練學習。“真人肯定更有針對性，更能因材施教一些。”
“還不夠智能”，是Andy對市面上大部分乒乓球發球機器人的評價。Andy說，自己使用過紅雙喜、雙魚等傳統體育品牌的發球機器人，其主要功能仍然停留在參數設定上，在智能性上“乏善可陳”。用戶能夠自定義旋轉、落點和發球的頻率，卻難以具備策略生成、動作識別和反饋調節等功能。“更多時候，機器是一個訓練輔助裝置，而不是一個可以‘陪你打球’的角色。”
李青（化名）是一家發球機器人企業的研發人員。她告訴第一財經記者，不同于當前人形機器人領域“流行”的端到端模型架構，大部分智能發球機器人仍然采用了經典的模塊化分層結構。
以發球機器人廠商創屹科技的M-ONE為例，該機器人的“手”是一個乒乓球拍，它的拍面包裹著真實比賽用的反膠膠皮。
每一次出球前，機器人的“手”都會有一個向后蓄力、向前揮拍的完整動作，而非簡單地將球從傳統發球機器人的球洞中“噴”出來。
球拍拍面和乒乓球摩擦的瞬間，決定了每一個球的轉速和弧線軌跡。李青解釋說，廣泛采用分層的架構，意味著數據處理需要在不同模塊間流轉，而乒乓球又是一項需要在短時間內進行快速反應的運動，二者之間存在著天然的矛盾。
“這是大部分廠商目前沒有解決的問題，建立完善的傳感、算法和策略機制，是這一波發球機器人‘更像教練’的關鍵，仍然需要大量的數據和算法微調。”李青說道。
發球機器人還要跨過幾道坎
在購物網站淘寶搜索發球機器人，第一財經記者看到了包括夾臺式、落地式和桌面式等多種形態的發球機器人在內的產品，價格從幾十元到幾萬元不等。隨著使用場景的變化，發球機器人配套的技術系統也在不斷更新。
李青告訴記者，針對專業球員的訓練需求，系統能采集包括乒乓球飛行軌跡、用戶揮拍動作與擊球點等多維度數據，并據此生成訓練反饋與策略調整建議。硬件之外，大部分廠商也有配套的App，讓用戶能夠根據自身需求選擇發球模式或設定訓練目標。
記者體驗了一臺發球機器人，并了解到，在練習的同時，配套系統還能夠顯示當前球速、過網高度和落點評分。一位發球機器人企業的內部人員告訴記者，當前企業C端的用戶訂單其實超過了50%，“剩下的B端客戶分別是學校、專業訓練場等教育用戶”。
隨著大語言和具身多模態大模型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企業試圖把目標客群從原先的專業化運動員、體育愛好者擴展至更廣泛的客群。
李青透露，設計出泛化性更強的“體育界ChatGPT”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相較于大語言和傳統工業機器人模型，體育訓練的數據維度更復雜，不僅涉及圖像和語言輸入，還包含時間序列中的動作節奏、技術缺陷等，模型必須具備視頻理解、動作識別和策略生成的多重能力。
這也意味著，想要讓模型擁有從“內容理解”到“任務拆解”的鏈式思維鏈條，背后仍是一個復雜的工程問題。一位AI硬件工程師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構建這樣一個垂類大模型，需要在圖像、動作和語言三模態之間實現聯通，并將分析結果精準轉化為出球策略，同時還要克服終端算力帶來的推理延遲問題。“這個路徑非常長，需要持續的人力和資源投入。”
但市場仍然對此抱有期待。去年年底，臥安機器人在海外眾籌平臺發布了Acemate網球機器人，在30天里獲得了180萬美元的籌款。李青判斷，網球發球機器人的多模態大模型架構和乒乓球發球機器人原理基本一致，只是需要根據球的大小、硬度和擊打的參數等進行調整。“但這（網球）是一個更加全球化的運動，我們希望通過這項業務進入更大的市場。”
根據市場研究公司QYResearch的統計數據，網球發球機的全球市場規模在2024年時預估為2740萬美元，預計到2035年將會增長至4030萬美元。在今年5月，創屹科技也獲得了新一輪融資，華創資本、藍馳創投、錦秋基金等機構參與了投資。
資本與市場正在給予行業新的機會。科技部國家科技專家庫專家周迪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發球機器人想要觸及更廣泛的客群，模型的泛化與容錯能力還需持續迭代。“在這個背景下，研發和市場教育環節都需要更高的投入，能否圍繞不同水平用戶建立起一套真正‘教練式’的訓練進階系統也是未來商業化的關鍵。”他認為，未來的競爭會逐步從“懂球”向“懂人”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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